第11章 大点声哭-《酩酊不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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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余醉问他想去哪?

    他说:想去山下的游乐场,想去课本里的少年宫,春游和秋游到底是什么?听说枫岛之外还有一年四季都不会冷的地方。

    但他们现在哪儿都去不了了,他们甚至都熬不过这个冬天。

    弟弟睡着后,余醉端着一小碗白菜面去了山顶。

    爷爷安安静静地睡着,墓碑上的雪仿佛为孙子亮着的灯。

    余醉跪在雪里,额头抵着墓碑,就像抵着爷爷的背。

    “我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眼泪掉下来,烫化地上的雪。

    他对爷爷说:“我好好活着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很努力地好好活着了,但活着太难了……

    他从出生起就在奔赴苦难,有幸获得的一点点幸福都是下一次厄运的引言。

    墓碑不会说话,只有一阵风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第二天,余醉卖掉了家里能卖的所有东西。

    酿酒的方子和酒窖、电视机、两个炒锅、刚买不久的三轮车,还有爷爷的旧烟枪。

    他给陈乐酩办了休学,学校按天数退回了他们这学期的学杂费和伙食费。

    陈乐酩没有难过,趴在他怀里说不上学也好,可以多陪陪哥哥。

    他五岁时就见过死亡。

    爷爷生病倒下了,倒下不久就死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也会死,但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。

    爷爷没有撑过小年,他想撑久一点,起码再陪哥哥过个年。

    过完年哥哥就十八岁了,是大孩子了,他想看看长大成人的哥哥是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但他并没能陪哥哥太久。

    眼睛很快就看不到了,哥哥也总是不在家。

    余醉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,蒸六个玉米馍馍,自己装三个,剩下三个放在被子里捂着,让陈乐酩饿的时候吃,再给他倒一杯水在手边,然后把门锁上,去山下砖场。

    他不会烧砖,只能搬。

    把厂里的砖搬到买家车上一层层摞好,按车结钱,搬一车砖给他五块钱。

    两只本就粗糙的手掌很快被磨出一圈水泡,水泡被砖磨破,混着他掌心磨出的血印在砖上。

    工头看到提醒他:“你手流血了。”想让他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他低头道歉,抻着还算干净的衣袖把砖上的血擦掉。

    砖厂只上午有活,他中午就着水吃两个馍馍,下午去旁边建筑工地铲水泥,晚上再吃一个馍馍,之后就去另一个场子赶夜班,赶到凌晨两点,回家陪弟弟说会话,握着他的小手摸自己的脸。

    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多星期,钱还没凑够,弟弟先瘫了。

    晚上回家时弟弟躺在床上,没朝他伸出手。

    他逗他:“今天不要抱吗?”

    陈乐酩眨巴着无法聚焦的眼睛“看”向他:“哥哥很累了,不抱了。”

    余醉沉默半晌,去摸他的腿。

    没有反应,腿间的被褥有股尿骚味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尿床了……”

    陈乐酩崩溃地哭出来:“对不起哥哥,我没有忍住,我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没事。”余醉把他抱起来,“洗干净就好了,乐乐还是小孩,小孩儿就是会尿床。”

    他抱着弟弟去烧水,给弟弟洗澡,洗完擦一点郁美净,再换上柔软干净的衣服。

    他把弟弟照顾得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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