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她没有动,甚至未曾抬手,可整个药阁仿佛都随着她的呼吸而震颤。 三十六味陈年药香自梁上暗格缓缓飘落——沉檀、龙脑、血竭、断肠草灰……皆是百年熏书所积,专为护典而设。 这些香气本无形无相,却被昨夜“心火灯”点燃后残留的灵息牵引,此刻一经触发,瞬息化作浓雾缭绕,如轻纱般缠绕整排书架,将那部刚誊抄完毕的《星火录》裹得密不透风。 火焰触及药雾,竟如遇寒霜,倏然熄灭,连一丝青烟都未能升起。 林奉安踉跄后退,背脊撞上冰冷的门框,脸色惨白如纸。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手掌,那曾执脉问诊、救人性命的手,此刻竟在微微发抖。 “你们……终究要毁了这天下……”他喃喃出声,声音嘶哑,像是从枯井深处捞起的一缕残魂。 “毁了天下?”云知夏终于迈步向前,裙裾拂过青砖,无声却如刀锋划地,“林院首,你说错了。不是我们要毁它——是你们用一道诏书,早已把天下埋进了坟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凿骨。 “你可知昨夜三十六盏心火为何能燃?那是三百疫卒活下来的命点的!是你亲手灌下我配的‘清瘟解毒汤’后,他们睁开的眼睛亮的!”她逼近一步,目光如针,直刺他心底最不敢触碰的那一角,“你一边用我的药救人,一边又要烧我的书?林奉安,你到底是医者,还是皇权的守墓人?” 林奉安嘴唇剧烈颤抖,眼中泛起血丝与泪光交织的浑浊。 他想反驳,却张不开口。 那些被他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,此刻全被这女人一句句剜了出来—— 若剖体真的逆天,为何开腹取腐胆能救垂死者? 若毒理通神是罪,为何辨得出砒霜的人不该活下来? 若药语传民会乱纲常,那百姓因无知误食野菇而全家暴毙,又算什么? 可他仍是摇了摇头,声音破碎却执拗:“祖制不可违……医道有界,逾越者,必遭天谴。” “天谴?”云知夏冷笑,指尖轻轻一弹,一片焦黑的残诏碎片飘落于他脚边,“这上面写的可不是天意,是人欲。是谁怕百姓识药?是谁不愿术破垄断?是谁躲在祖庙里,靠禁令吃着人血馒头?” 她不再看他,转身走向内阁,只留下一句淡漠如冰的话: “你要烧书,我不拦你。但药阁每少一页,我就在城南立一块碑——刻一个因‘医禁’而死的名字。直到那座碑,高过太医院的屋檐。” 林奉安怔立原地,浑身冷汗涔涔。 他忽然觉得,这座药阁不再是藏书之所,而是一座正在苏醒的陵墓——埋葬的是旧医道的尸骸,孕育的却是足以颠覆王朝根基的烈火。 风从窗外掠过,吹动残卷一角。 香奴悄然上前,默默拾起那本被火折擦过的《星火录》,指尖轻抚封面,低声道:“师父,熏书该换了。” 云知夏点头,目光却落在角落一堆尚未拆检的旧册上。 那是从诏房废墟扒出的最后一箱残卷,封面残破,墨迹模糊。 其中一本《药典》,书脊微鼓,似有夹层。 她不动声色,只淡淡吩咐:“明日之前,全部拆封查验,一页也不许漏。” 烛火摇曳,映得她侧脸棱角分明。 而在药心碑的方向,那一抹微光忽明忽暗,仿佛在等待某段尘封百年的真相,重见天日。 第(3/3)页